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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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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夜色皎皎,上玄月掛在蒼穹之上。

看著呂善盈的娉婷身姿逐漸消失在視線內後,雲淵擡起頭看著蒼穹之上的星光。

星辰浩瀚,其中蘊藏著不知道多少玄妙,一點星子玄妙的解答都會讓人覺得自己窺探到了世間的法則,但實際上不過是坐井觀天罷了。

她年少時氣盛,一點心事也藏不住,所以造成了一些陰差陽錯,如今想要彌補但看著天上的星子卻明白世間之事從來不是她一個普通凡人可以在其中掀起風浪的。

時也命也,到底她只虧欠了呂善盈一人,之後好好彌補,莫要繼續摻和在內,引起更多的不必要的危機。

她轉身回房,帶著輕聲的嘆息。

蒼穹夜色上,一直被她凝視的那一顆星星在她沒有發現的地方逐漸閃爍,像一個俏皮的小眼睛。

呂善盈因為雲淵那一句奇怪的叮囑心事重重,她料想了很多來到這個道觀之後可能會遇到的事。

譬如她不受新帝待見,飛雲觀不給她飯吃,只能漫山遍野的挖野菜。

就為了這個猜測,呂善盈把各種游記書籍全部看了一遍,確保一年四季可以吃的野菜都在自己腦袋裏。

不至於沒有餓死,先把自己毒死了。

——雖然她祖父真的德高望重,剩下的門生叔叔伯伯們不至於讓她過上這樣的日子,但是那個難保那麽討厭她的那個新帝會不讓人來看她。

亦或者人死如燈滅,她雖然被廢但名義上早就為人婦,把她忘記了也在情理之中,呂善盈從來不對人性有多麽的期待,做好了做差的準備。

但沒有想到,雲淵格外友善,甚至拿出了她拒絕不了的條件。

呂善盈不是吃不了苦,她只是不喜歡吃沒有意義的苦,一切都前所未有的順利當然更好。

但雲淵那一句話,讓她從踏上往客居的青石板開始便一直惴惴不安。

小道並不崎嶇,隨著淡淡的燈光照耀著前方的路,路邊的竹林隨著深入越發繁榮起來,能夠想象若是夏日該是如何繁盛景象。

一陣風吹過,呂善盈扭頭朝邊上看去,只聽到荒木草叢之中好似有沙沙聲響,窸窸窣窣。

料想是這裏或許有野物或者蛇蟲?明日問問雲淵該要如何辦,別咬著她才好。

心裏這樣想著,呂善盈往前邁進的腳步更加小心了一些。

等到了居所,她看著一排客居,前面兩間已經點燃了的燭光,第二間是為自己備的,雲淵那般縝密之人為她安排好先點燃燭光是正常不過的是。

視線越過第一間的窗欞,呂善盈只呢喃一句:“也不知道住的是何人”便進了自己的房間。

身無一物,卻只顧自在。

-

呂善盈簡單洗漱之後便在充滿著陽光味道的被褥下睡著,屋子裏的炭火溫暖,外頭風呼嘯幾聲也不會擾人清夢。

夜色清澈,明月高懸,月色籠罩著濃密的竹林,深處有一暗影,竟然奇怪的動也不動的站在哪裏,如同石雕一般。

長身玉立,風吹著他的衣擺,藏在衣袖之中的手掌緊緊攥成拳頭,青筋猙獰。

他早早便待在這裏,想要貪婪地看意中人一眼,卻又怕沖突了她,腳步隨著她的腳步不由自主的動作,沒有想到鞋履觸到落葉之上驚擾了人。

見著人好似被他嚇了一跳,面露警惕,李昀連呼吸聲都不敢大聲,生怕再一次驚擾了呂善盈。

——防備,警惕的面容,他看到了只覺得心痛欲裂。

在確認她進屋之後這才慢慢從竹林之中走出來的李昀神色凝結,冬日裏最瘋狂的風也無法掀起他眼底的冷凝風霜。

他無法直接出現在意中人面前告訴她所有種種——要怎麽說?

說我對你一見鐘情,但不知道你成了我的母後,所以對你命格一事十分不屑將你貶在宮外,如今見到了你才方知其中誤會,特此道歉?

李昀自從認出來之後便回身去找雲淵,這件事情看似現在是他和呂善盈的事,但實際上從一開始這件事就還有一人置身事外。

可那人風平浪靜面對著他的叱咄一點也不害怕,只道了一句:“隨著心來。”

還要怎麽隨著心來?李昀知道後的第一反應便是:這本該是他的皇後!

這從一開始就該是他的皇後!是父皇橫刀奪愛之後並不珍惜!

房舍內的燈光照見著他英俊面容上,本該挺直的腰背如今卻有疲憊的感覺,那是一種透過了眼底的疲憊和無望。

他進了房間,怕在外的影子透出去會嚇到裏面之人,隔著一道墻望著那邊的人。

暖爐沒有點燃,屋裏冷風肆虐,穿透骨髓,卻讓站著的年輕帝王越發的清醒。

深夜昭昭,陳德安嘴裏像是啃了五斤黃連一樣有著說不完的苦澀,躡手躡腳躬身走到房內,不敢看李昀的身影,只低著頭無奈開口:“陛下,該要準備回宮早朝了。”

他將打了一夜的腹稿準備開口:畢竟陛下如果今日輟朝,難保不會有有心人聯想到仙師...呸,娘子身上,那娘子......

可還有等著他開口,裏面之人便已經動了,衣袂紛飛,負手而立闊步行走。

眼中迎著天邊夜色帶著濃濃寒氣,任是誰瞧了都能夠看出他眼底的侵占與掠奪。

這一位剛剛繼位一月的新帝,有了意難平得不到之人,若是他真拘泥於禮教顧念起兩人名聲,那就會將這一段感情什麽埋在心底,這件事情天知地知,頂多還有一個雲淵知。

那些少年綺夢會如同那一夜的火樹銀花一樣煙消雲散,只要他記得就行。

——可這怎麽可能呢?

他已經成了皇帝,成了天地之間無人能夠束縛他的存在,分明是父皇橫刀奪愛為什麽他要來付這個代價?

李昀唯有有所躊躇的就是心上人不願意接受他的身份為她造成了傷害,但如果一切徐徐圖之...是不是會有一個結果呢?

他從來最有耐心,等待著獵物主動上鉤。

世俗禮教,從來不是束縛他的理由,唯有她的驚恐厭惡會讓他如有刀割。

-

呂善盈不知道有人隔著一面墻註視了自己半夜,更不知道一個她早就已經遺忘了的人,尋找了她整整兩年。

她只覺得這裏睡得格外舒適,早上眨了眨睫羽之後睜開眼眸覺得通體舒適,起身之後雖然有些犯懶但精神抖擻,想著去找雲淵拿一些驅蟲之類的藥,莫真被咬一口。

她真的已經很少能夠睡這麽一覺了。

剛開始在宮裏那些年,她是隱形皇後卻沒有名分小心翼翼生怕哪裏犯了錯,等成了皇後之後,外頭簾子外兩個值夜的宮女候著,她連翻身都會被記在書冊上,被人盯梢的無孔不入。

早起時候晨光瀲灩,等她帶著草藥包回來瞇著眼睛看著廣闊無垠的天際眉眼都瞇了起來,眼角淚痣更添幾抹昳麗姿態。

她換上了一身規整的道袍,本應該有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氣度現在卻更有幾分無憂無慮之態,越發活的輕松自在了起來。

遠處她看著一身影在涼亭之下坐著,視線約莫是往這邊看來,料想應當就是昨夜住在第一間的香客。

只有些奇怪這人坐在外頭好似也不冷的樣子,便收回視線。

卻發現自己門前多了一人身著進士圓領袍服負手而立,呂善盈楞了楞然後快步往前走了幾步:“你怎麽會來這裏?”

話語之中夾雜這著欣喜與慌張,兩種情緒交織在一處,成了她心底裏的慌亂。

聽著聲響回頭後的人回頭,眼中思緒萬千,將她好好打量細細觀看之後,這才輕輕一笑:“好久不見。”

確實好久不見。

呂善盈進宮之時他剛考完鄉試,還來不及找她分享就看到了駕臨呂家的天使。

他目送她乘著京城派來的儀仗進了京,之後一人在宮墻之中一人披荊斬棘參加科舉,到如今已經是五年多了。

“好久不見,見你如願以償,我總算也能夠放心了。”

呂善盈長嘆一口氣,臉上笑意如舊,卻多了幾分如釋重負。

見到熟悉的人,見到曾經熟悉現在卻陌生的人,如今才算心底裏一塊石頭落地了。

“雲朵,在你那邊可好?”

林墨,也就是被呂善盈托付雲朵的人皺了皺眉,他長得敦厚,容長臉,誰看著他都不會生出惡意:“你問了我,問了雲朵,怎麽就不知道該要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呢?”

他頓了頓,視線貪婪的看著呂善盈的身形,像是要將這麽多年都不能夠彌補的看顧全部彌補。

“我如願以償,入京為官,現任禮部侍郎,雲朵我已經安排好,來之前她告訴我想要去做生意,有你的錢財,她吃不了虧,你放心便是。”

但即使惱怒,他還是將呂善盈掛念的全部說完。

“那就好那就好,至於我,你也不用擔心,廢後...出宮,都是我想要的,我不想待在宮墻裏,所以即使現在畫地為牢,也心甘情願。”

不論如何都比從前好多了。

“我沒有見到祖父最後一面,是我不孝,但我覺得他的遺願應當也只是我能夠過好尋常的一生。”

“尋常,就已經夠了。”

林墨緩緩閉上眼睛,這初生的太陽有些刺眼,讓他視野都開始朦朧了。

“我情願你嫁給林燃,這樣至少,你能夠比現在自由。”

他幼時覺得父母跳過他為弟弟與她議親太過難堪,如今想來卻覺得若是真的成了,那也好,至少他能夠多看她幾眼。

呂善盈搖搖頭,沒有再說什麽,她已經不喜歡回憶起從前,對她來說都是諷刺。

“當今陛下如何?”

“有明君之相。”林墨答道。

呂善盈點了點頭,這樣就夠了。

“快走吧,你是朝廷命官,三年時間到了京中侍郎之位不容易,若給你蒙上了些□□足以毀了你。”

這是實話,呂善盈身份特殊,是生是死不確定,但若是宮裏那人稍稍註意一下,林墨的前途也就完了。

林墨垂眸,半晌這才輕輕勾勒起起唇瓣:“那就多送我一些吧。”

呂善盈點頭,便與他拾階而上,送他離開,那邊那位帶著帷帽的郎君也跟著身形搖晃了一下,她有些奇怪的多看了幾眼。

“怎麽了?”林墨朝著身後看去,只看到一個挺拔的身影。

他微微皺了皺眉,總覺得這個身影有些眼熟,好像見過了無數遍。

她搖搖頭,神色如常,林墨收回視線,張了張唇,最後說道:“二郎現在任姜州司馬,他一切都好。”

林墨與林燃從前呂大家私塾裏的一對兄弟,卻都在呂善盈這個少年英才身上鎩羽而歸。

現在他們各奔前程,只有那個人如同流星一般,被禁錮在婚事裏頭。

呂善盈神色未變,只道了一聲也好,目送著林墨離開。

他們到底在想些什麽她都清楚,但所有人都無能為力,也就不要去想了。

心底裏思緒繁多,朝著園舍走去,腳下突然出現一個貍花團子,呂善盈下意識躲避,倒沒踩中小團子,卻一下踩空了青石板。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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